『戚顾现代』不系舟 46
戚少商是独生子，从小住校工作了也搬了出来，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较缺乏照顾人的经验。
所以其实在那天热血上头宣称要将顾惜朝的抚养权转移到自己手上以后，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戚少商是个自信的人，但是不代表他自信到在没有任何经验的情况下要去做一个比顾老师夫妇更好的监护人也毫不胆怵。
那天顾惜朝因为吃了感冒药昏睡的时候他一个人跑到超市里给他买生活用品，挑三拣四买个牙刷都挑了半个小时，顾惜朝退烧醒来的时候浑身乏力，抬眼一看满屋子找不到人，撑起来给戚少商打了电话："老师，你在哪儿呢？"
"小朝啊，你平时用抗敏牙膏吗？"
顾惜朝："⋯⋯用⋯⋯"
电话那端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我出了超市才想起来问你。"
顾惜朝觉得心里有点软，说话声音都降了两个调："我没那么多讲究的⋯⋯"
戚少商笑道："你还小，还有的长呢，凡事注意点比较好⋯⋯喂？喂？小朝你挂电话干什么？"
顾惜朝觉得虽然精神上戚少商把他当作平等的暗恋者对待，但实际上的行为就像一个第一次当爹的傻爸爸，恨不得一天查八百遍论文来关注青少年身心成长并付诸实践。
他想谈恋爱又不是找个爹。
强迫症患者顾惜朝在放假头两天一直在埋头做寒假作业，朝九晚九除了必要的生理活动之外基本不离开茶几。戚少商端着他的马克杯屋里屋外来回走动，每次都看到他保持同一个姿势奋笔疾书，心里有点愧疚是不是作业布置得太多了点。
第三天的时候顾惜朝仍然没有做完作业，一大清早就爬了起来，戚少商在门口堵他，笑嘻嘻地抓着他的手说："看电影吗？"
顾惜朝愣了一下："我还没写完作业⋯⋯"
他头发有点天然卷，早上起来不打理就是个鸟窝，戚少商伸手把鸟窝蹂躏成羊毛毡："离开学还有二十三天。"
顾惜朝心里不舒服，强迫症被打乱计划的时候心情一般都不太好。
"说起来咱们俩还没去过电影院看吧？"戚少商有点怀缅，"这回《会京师》翻拍了，不知道结局改没改。"
顾惜朝一怔。
戚少商下手早，在全场爆满的情况下还是买到了银幕中间的位置，顾惜朝跟在他身后满脸生无可恋地抱着两桶爆米花，穿过十几双脚摸到座位上，重重地松了口气。
过年前城里下了雪，外面冷得很，顾惜朝最不喜欢这种天气出来，因为戚少商总以他太小了为名逼他穿得跟个棉花球似的才放出门，可是十五六岁的孩子都怕热，电影院里暖气又开得足，顾惜朝费劲地解下围巾的时候借着昏暗的灯光，恍惚觉得湿了一片。
电影院的座位舒适柔软，顾惜朝心情沉重。
电影翻拍得还不算差，排除掉一些恋旧情结称得上好电影，尤其是在现下的环境里，很多电影人连一个故事都讲不清楚，剧情及格画面中等演员顶级，满分五星也能算个四星半，出电影院的时候戚少商没做什么评价，顾惜朝问他："觉得不好？"
戚少商摇头道："还成，就是有点不大适应。"
顾惜朝："怎么了？"
"演女主角的那个演员，是我带的第一批学生。"
顾惜朝："你是高中老师，第一批学生怎么都快三十了吧？"
戚少商略显尴尬："就是⋯⋯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一百多号人一起看她的床戏。"
顾惜朝微笑："想不到你还挺传统。"
戚少商瞥了他一眼，心想我要真传统还会喜欢你么。
顾惜朝身高不占优势，完全没意识到他这一眼，走到商场门口的时候说道："雪还在下啊。"
戚少商抬头看过去，门口纷纷扬扬的像是有人在楼上抖枕头一样，飘着无数鹅毛般的雪花，过往的行人走在骑廊里行色匆匆，商业中心热热闹闹，然而他却忽然觉得，茫茫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全世界都与他无关。
戚少商是个很独立的人，交际面却非常广，他很少能感受到"孤单"这种情绪，可是他现在很清楚，这种茫然无措的感觉就是"孤独"。
这个词本来离他很远。
喜欢的人就在身边，他却觉得孤独。
"你怎么了？"
戚少商笑笑，什么都没说，把顾惜朝挂在脖子上的围巾拿起来，严严实实地围住他眼睛以下的部分："别冻着。"
顾惜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口气伸出一只手道："我把手套丢了。"
"丢在哪儿了？"
"不知道。"
戚少商哭笑不得地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先将就着吧，到车里就好了。"
顾惜朝费劲地在一堆围巾里点点头，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往停车场走去。
第二天戚少商收拾冬衣准备送去干洗店的时候，在顾惜朝的大衣口袋里发现了他昨天说已经丢了的那双手套。